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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情人節的回禮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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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ART 9

那天下午呂望月興沖沖地跑來找我,我本以為她會問起那年幼的故事,可是她卻一字未提,我想起呂望狩的話,這確實沒什麽好說的,不過是小時候的一次遇見罷了。

只是我看得太重了,或許因為是他,所以我才看得重。

“你真的好了嗎?”小月關切地問。

我點了下頭,除了那道疤,真的全好了。

那天從廁所洗完了臉我笑著回到病房,說自己實在是憋得慌,醫生說也可以出院了,一切那麽自然,就好像我買完了雜志就直接回來這裏一樣,沒有任何插曲。

我的身體是我自己的事情,所以沒有人可以左右,出院、回家、上班,很順當。

如果我家裏的事不被知道的話,那就更好了,可是話題已經扯開了,就合不回去了,全KL公司的最大的八卦主角便是我這個猥瑣雞了。

從那天以後,公司也成了一個讓我想逃避的地方,我開始在報紙招聘的那欄勾勾圈圈想找一個新工作,畢竟我欠呂望狩的錢還是要還的。

我以為自己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是件很了不起的本事,其實這個本事呂望狩也有,我出院後三天他竟然打來電話找我,“陸小雞,你似乎忘了你的第二個職業。”

“恩?”我遲疑了一下。

呂望狩提醒我,“似乎你出院上班後沒有來我家工作。”

“……”你大爺的還真是記性好啊,“我不就是打掃你的房間嗎?你還在醫院我忙個什麽勁啊。”

“我出院了,在家休養。”呂望狩的聲音依舊是帶著笑意的柔聲,似乎那天病房裏冷冷的語調是另一個人的聲音。

“那我下班以後來吧。”我沒有像以前一樣再去同他爭執什麽,我現在就想把錢還清,趕緊走人,在換一個地方重新安家落窩。

下班之前呂望月來找了我,“小雞,我哥說你要去我家幫忙,讓我載你去。”

我苦笑,還怕我不去嗎?不過這樣也好,還省了我的車費,我屁顛屁顛上了呂望月的小車,“呂經理怎麽也出院了?”

“我哥閑得無聊唄。”呂望月邊開車邊說,“你走了以後那房裏就剩下那一神經病,我哥天天與他鬥嘴,別說我哥了,就我去看我哥幾次都受不了了。反正都是修養不如在家裏咯。”

我想到黃鼠狼獨自一人睡在病床上無人理睬,心裏愧疚了起來,畢竟是我不讓他通知家裏人的。

“沒想到他竟然是黃波波的哥哥!”呂望月繼續說,“我那天去看我哥正撞見黃波波去見他。”

“是……”我尷尬地笑,別說小月吃驚了,就我認識他們這麽多年我也很難相信他們是兄妹。

“真是大千世界,無奇不有啊……”呂望月自個在那裏說著,我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,不知道要用什麽樣的臉去面對呂望狩,想著我就撲哧笑了起來,丫的又不是我紅杏出墻沒臉見人,我擔心什麽啊!

“小雞,你笑什麽?”呂望月問道,我搖搖頭說,“沒什麽……”

“我和你說個事啊……”呂望月開了口,我心裏咯噔了一下,以為她要提以前的那檔子破事,“什、什麽事啊?”

呂望月直直地看著我,看得我心裏發毛,小雞我還就怕這樣的眼神,幸好我不是什麽罪犯,要真是犯了什麽事,警察叔叔就這麽瞅我一看我就都招了,“不就是小……”

“我哥他是個腹黑,你多小心點。”小月打斷我的話。

“啊?”我一楞,小月繼續說,“他這個人陰險狡猾卑鄙無恥下……下流倒沒有。”

原來不是說那破事啊,看來呂望狩本事是挺大的,連小月這種雞婆的嘴能堵得上,真是功力深厚啊。

“恩,是有點……”我讚同呂望月給他下的定義,就目前看來確實還不下流。

有錢男人勾搭女人那叫風流,沒錢的男人勾搭女人那叫下流。

不管呂望狩的定義究竟是什麽,他終究一個有錢人,在那麽多妹妹堆裏嬉笑玩樂也只是風流。

“所以……”趁著等紅燈的時候,呂望月扶住我的肩膀,“好姐妹,前途艱難啊!”

“還好還好……”我尷尬地抽著嘴角,不就是打掃衛生麽,小雞我可是專業人士,別說他那屋子了,就是讓我去掃中南海也能弄得一塵不染,前提是我能進得了中南海。

紅燈轉綠,呂望月的話也停止了,車裏向我略微有點印象的路上開過去,停在那獨立的別院前。

我才進門,之前見過一次的林阿姨就走了過來,“哎,這不是上次的那個小姐嗎?”

我一把握住她的手,眼泛淚光,“林阿姨,一會我和你一起坐公車!”先找個車友再說。

“沒事,大不了我送你唄。”小月隨意地說。

“別別……”我趕緊擺手,公車還是幾分鐘一班,等你們的便車那可沒有時刻表的。

上了二樓我敲了下門,喚了一聲,“呂經理,是我,陸小雞。”

裏面的人應了一聲,我推門進去,外間的書房沒人,估計躺在臥室,我走了進去,他依靠上床上,手邊放著一本半開的書,“來了?”

“掃哪裏?”我原本醞釀了很久要擺出一個自然的表情,可是見了他就是一張囧臉。

呂望狩伸手拭了一下床頭,“就臥室吧。”

“可是你在這裏休息啊。”我回道,我可不想被他監視著幹活。

呂望狩勾起嘴角,“要不我幹嗎不看書呢?”

我沒理解過來,“幹嗎不看?”

呂望狩道,“可以虐待的人來了,還有比這個更有意思的了嗎?”

我看著他,心裏狠狠揪了一下,一切的一切似乎應該畫上一個休止符了。我張開嘴,“呂經理,還了錢,我們是否就兩清了?”

我一遍一遍地擦拭著臺面,呂望狩一句話也沒有說,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射向我的後背,他可以一句話也不說,那麽我也可以裝作不知道。

沒有任何對話的時間像黏稠的泥漿水艱難地流過,但是還是流淌著,我發現,我和他都是極有忍耐力的人。

“呂經理,我打掃好了。”我看看時間也到了,房間裏幹凈了。

他掃視了一圈,沒有拿放大鏡審核,一揮手,“那你走吧。”

我點頭出門關門一氣呵成,回去的時候我沒有直接回家,而是去了醫院看黃書浪,他的腳已經從床架上放了下來,見了我興奮地揮著手,“小雞,汝來探望吾了!”

我走了過去,伸出手,“借我點錢吧。”

如果我有別的辦法,我絕對不會來向黃鼠狼借錢,可是我沒有辦法,我不願意去想他的錢是哪裏來的,但是我知道我需要把錢還了,然後還能走得有點尊嚴。

黃書浪一楞,“小雞,出什麽事了?”

我搖搖頭,“沒,就是看中一件衣服。”

“恩……”黃書浪念道,“女為悅己者容,小雞汝穿之來見吾如何?”

“恩。”我應道,我要買的是皇帝的新衣,誰也看不見,也從不存在,僅僅能讓我自己得到一點滿足感,一點自尊感罷了。

他拿出包裏的錢,“此乃那日吾欲給汝之錢,分文未動,乃吾講課之費用,老師師母不知也。”

我接了過來,厚厚的一疊,我蹲下身子,把臉埋進了黃鼠狼的病床上,黃鼠狼道,“小雞,汝為何……”

“我困了。”我說,兩清了,我要和他兩清了,但是我的覺得好累……

第二天去他家的時候,我默默幹完了活,臨走前,我把信封放在呂望狩床頭,他問,“這是什麽?”

“我欠你的錢。”我說,“這樣就兩清了。”

我轉身出門,呂望狩突然叫住我,“陸小雞,你喜歡我吧。”

我腳步一僵,頭皮一麻,靠!我怎麽不記得我告訴過小李這個秘密,我機械著轉頭,“你……說什麽?”

呂望狩看著我,“上次喝醉了酒我送你回家,你靠在我身上一邊哭一邊說的。”

我細細掃了他幾眼,好家夥!夠深沈啊,夠低調啊,這都多久了他竟然能憋著不說,不過我真的說過麽?“真的?”

“這麽說你確實喜歡我。”呂望狩得意地一笑。

MD,上當了!我腦子一嗡,不怪我軍太無能,只怪敵軍太奸詐!等等……這話什麽意思?他是說他知道我窺伺他已久?他還變著法子整我,新一代的拒絕方式,還是他仗著我喜歡他大力施虐?不管是那一種答案,似乎對我來說都是打擊。

事到如今也只有使出萬能必殺技——死不承認。

這種方法得看用在什麽人身上,用在革命者身上那就是寧死不屈,用在叛徒身上那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,用在我身上那就是死皮賴臉加猥瑣。

“哼……誰說的?你誆我啊?”我雙手叉腰仰天大笑,既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,何必留下一個暗戀的名聲讓自己徒增可笑呢?

“你不承認?”呂望狩似乎來了興趣,身子微微向前傾。

“NONONO~”我豎起食指搖了幾下,“不是我不承認,而是我壓根就沒說過!你不過是睜眼說瞎話,呂經理,你未免太自戀了吧,還真以為人人都喜歡你!”你他祖母的,今個也讓我小雞占一回上風吧,我就不信你還能情景回放?

呂望狩似乎沒話說了,側過身子把一邊的手機拿了過來,低頭看什麽,我心理咯噔了一下,丫的不會真有證據吧,“你……難不成錄下來了?”

呂望狩笑著把手機屏幕對向我,鏡頭裏出現我腦殼頂,聲音雖然嘈雜但還是能聽見我的話,呂望狩道,“認識你這麽久,還就這次你比較聰明能猜出來……”

屏幕裏傳來嚶嚶的哭聲,斷斷續續的是我的沙啞的聲音,“我……喜歡你……”

我囧了,超級囧,丟人丟到姥姥家了。

我恨高科技產品!

“你說這個做什麽?”我疑惑了,早不說晚不說,為什麽挑這會說?

呂望狩把手機放了回去,“不做什麽……是你問我是不是還了錢就兩清了,那麽現在我告訴你,兩清不了。”

“不過就是告白……”我抽著嘴角堅挺著安慰自己,小雞啊,你長這麽大,丟人早就丟慣了,還怕這個?

“是啊。”呂望狩說,“不過就是個告白,不過就是陸正檀的孫女,陸永謙的女兒向我告白……”

“……”娘個腿的!我怒了,太毒了!太狠了!雞婆組織太強大了!

呂望狩繼續說,“如何?陸鳳凰小姐,認真上班工作吧。我們之間可遠遠不是錢的問題哦。”笑得春光燦爛,人畜無害。

我想說你都說了不喜歡我,何必扯著我不放?可是我沒說出口,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知道他是小時候那個男孩,那樣我還有僅存的一絲尊嚴。

其實一個告白不算什麽,世界這麽大,每分每秒都有人告白,問題是不應該是我,不應該是穿著向日葵大花褲衩的我。

如果被別人知道,天知道我是不是又要為陸家抹黑了,天知道我十九歲那年的噩夢會不會重演,而我無力經受第二次。

呂望狩見我沈默了,趁勝追擊,“和你說會話,似乎人也精神了。”

我耷拉著頭開門走出去,這是第幾次了?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黃鼠狼要弄個小冊子做記錄了,我也想找個本子記下來了,太羞恥了!

坐了公車我又去了醫院,把錢遞給黃鼠狼,既然兩清不了,我何必拆東墻補西墻借他的錢還呂望狩的債呢!

“小雞,為何將錢還吾?”

“那件衣服不適合我。”我回道,“你什麽時候出院?”我懶得解釋,幹脆扯開話題。

“快了,後天吾就可出院也。”黃書浪道,動了幾下腳,表示自己的已經好了。

“那就好……”我點點頭,黃書浪激動了一下,“汝思念吾?”

“我沒飯吃了。”我直言,住院的時候沒覺得,回了家就發現了,自己做飯真是讓人頭疼的事。

“亦可亦可。”黃書浪道,“思念吾之飯,見飯如見人。”

我看看可能是黃波波來的時候買來的水果,問道,“黃波波來了?”

“吾讓其不可告之父母。”黃鼠狼緊張地說,我搖搖頭,“沒事……”反正大家都知道了,又有什麽掩飾的必要呢?

“你什麽時候回去?”我問道,“大學裏不用上課了?”黃書浪是我的爸的得意門生也是他帶出來的博士生,早早就在T市的大學裏講課了。

這就是為什麽我讀大學要離開家,有那件事的原因,也因為整個T市的裏的大學無論我念哪一所都活在他們的陰影下。

黃書浪臉色一變,“已經催吾速回矣,小雞,汝為何不歸?”

我起身向外走,不想回答,黃書浪繼續追問,“汝為何如此厭惡吾?”

我停下了腳步,“黃書浪,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為什麽要拒絕你嗎?你是一個好人,可是只要和你在一起,不,就是看著你,我都會想起那個家,那裏的一切,和你在一起就意味著我永遠離不開這個家,你明白嗎?”

黃書浪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麽說,因為很多時候我都寧願沈默從不說出來,而如今我似乎憋得太久了,又或許說是因為家的事知道以後,我深藏在記憶裏那麽多年已經愈合的傷口又被扯開了皮肉,七年了,說出來也不過如此。

“小雞……汝為何如此自卑?”

“哈……”我扯了下嘴角,笑了起來,“小雞我自卑?對,我自卑!我很自卑,小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可以做很了不起的事,可是呢……黃書浪,你不會明白,因為你沒有嘗試過永遠被否定的感覺。”

話已經說完,我也沒有辦法再面對黃書浪,拉開門走了出去,晚上我窩在屋子裏,突然很想找個人說話。

我正想著,電話就響了起來,我接了過來,心想就是做推銷的,姑奶奶今天也要扯住你說個夠!

“餵?”

“陸小雞。”那頭的聲音溫柔地傳了過來,我心驚肉跳,姑奶奶我想睡覺了。

“呂經理……什麽事啊?”

“我怕你忘記我們今天的話,明天落跑。”呂望狩說。

“……”抓人抓到家裏了,就是捉奸也就是這個程度吧,“我怎麽會呢?我還沒拿工資呢!”

“你還有工資?”呂望狩笑道,“你忘了合同了?”

“……”很好,我真忘了,“我還沒拿社會低保呢,不會跑路的。”

呂望狩應了一聲,似乎很滿意,“不錯。”

“既然怕我跑今天我給你錢幹嗎不要……”我嘟囔了一句。

呂望狩沈默了不說話,隔了一會,“那我掛了。”

“恩……”我應了一聲,又叫了起來,“別!呂經理,你沒事吧?”

“怎麽了?”電話那頭又有了聲音,幸好沒掛,掛了我打過去扣的可是我錢,電話費得多少啊,“我想找個人說話……”

呂望狩道,“說什麽?”

“我就是有點無聊……”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隨意,不讓他聽出我的急切,我急切地想找個人說話。

“我不無聊。”呂望狩說,停了一下,“但是我可以聽你說。”

“真的?”我問道,“你保證不會因為錢掛電話?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說一會你得應一聲,不然我覺得那頭沒人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聽到激動的地方你也要緊張一下。”

“陸小雞!你究竟說不說!”呂望狩這個溫柔男也怒了,我實在是太厲害了。

“那你聽好了。”我把電話搬到床上,爬進被窩裏,“等下,呂經理,我去趟廁所,一會萬一說久了我就直接睡了……”

“我掛了。”呂望狩堅決地說。

“那我憋著好了……”找個說話的人不容易,更何況是自己打來電話的?

“……你去好了,我等著。”看來呂望狩也不是冷血的人,起碼對於憋尿這個問題他很仁慈。似乎他睡在家裏確實無聊,竟然願意聽我說話。

話題從一個大餅說起的,不知道為什麽,我睡在家裏的床上想吃油煎大餅,於是我就說了,“從前有個大餅,蔥油煎大餅,酥酥的……脆脆的……”

我才說幾句,呂望狩就如約說話表示他的存在,“把口水擦了。”

“厄……”抹了下口水繼續,“可是她周圍全部都是油條,細細長長的油條,油條對它說,‘大餅你真難看,一點也不苗條。’大餅很難過,它也想像油條們一樣細長,也想和油條一起玩,於是它只好去減肥,於是它把身上的油去掉了,於是又把蔥去掉了,可是油條們還是說它太胖了,大餅就把自己晾在太陽裏下風幹,一直曬啊曬,曬到最後大餅成了幹巴巴的面皮,它開心地去找油條們,可是油條們說,‘你根本就不是油條,無論怎麽做你都做不了油條。’風幹的大餅很想哭,可是它身體裏一滴水也沒有了,風一吹過就便成了細細的粉末……”

呂望狩那頭一點聲音也沒有,我幹咳了一聲,“呂經理,我說的故事太好聽了嗎?”

“哼……”呂望狩的鼻子輕哼了一聲,“你要出的書就是這樣的?”

“這是即興發揮,我的小說哪能是這樣的。”

呂望狩沈默了一會,“還想說什麽?”

“沒了……”我舔了舔嘴唇,覺得自己餓了。

“那我睡覺了。”呂望狩說。

“恩……你掛吧。”我開始想家裏還有什麽吃的東西,呂望狩說,“你掛吧。”

“好。”我把電話拿離開了耳朵,猶豫了一下說,“謝謝你。”然後把話筒擱在話機上,屁顛地爬起來跑去樓下24小時營業的超市買了一斤面粉一把蔥和一口鐵鍋,在我那除了方便面就沒煮過第二樣東西的廚房給自己煎大餅。

油煙嗆得我眼淚直流,煎出的大餅黑得和鐵鍋一樣,我一口一口把它啃完,蔥油大餅的香味夾雜著糊味就像是催淚彈一樣,讓我蹲在廚房的角落裏淚流不止,滴在我光潔的腳面上,絲絲的涼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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